人民幣喧囂捲土重來
最近幾個月來,人民幣一直在貶值,操縱論、競爭性貶值論和以鄰為壑的重商主義論再度興起。4月中旬,美國財政部“非常嚴重關注”這一發展態勢,對這個中美之間最具爭議的經濟政策問題煽風點火。 這場爭論已是老生常談——來源於政治,經濟學基礎並不可靠——它使雙方的注意力從遠為重要的其他影響中美經濟關係的問題上移開,對雙方都造成了極大的不利影響。說得極端些,美國的指控可能讓世界最大的兩個經濟體滑向貿易摩擦、保護主義甚至更糟糕的情形。 首先來看事實:自2014年1月14日觸及最高點以來,到4月25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已下跌3.4%。此前,從2005年7月21日中國取消盯住美元政策,開始採用所謂的“有管理的浮動”機制以來,人民幣累計升值37%。若與近九年前的起始點相比,人民幣仍升值了32.5%。 在此期間,中國的國際收支狀況發生了重大改變。經常項目盈餘——貨幣低估最具說服力的現象——從2007年占GDP的10.1%(最高紀錄)下降至2013年的2.1%。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最新預測指出,2014年中國經常項目將占GDP的2%左右。 照此看,美國官員對人民幣最近略有貶值大驚小怪顯得殊為可笑。中國的外部收支已相當接近於平衡,因此我們大有理由認為人民幣在自2005年中以來升值近三分之一後,已經相當接近“公允價值”了。IMF在其最新中國經濟深度報告中也肯定了這一點,人民幣“略微低估”了5—10%。這與其早先“嚴重低估”的論斷形成了鮮明對比。 美國抓住人民幣問題不放可謂政治否認的經典案例。美國工人面臨著工作保障和實際工資的雙重壓力,在這樣的背景下,不難理解美國政客處境相當尷尬。他們的應對措施是渲染長期貿易赤字的中國因素,指責中國貨幣操縱為美國中產階級每況愈下的元兇。 這是錯的,只能作為政治託辭。美國貿易赤字是對多個國家(102個)的多邊失衡,而不是對中國的雙邊問題。這一問題並非來自遭遇口誅筆伐的人民幣操縱,而是來自美國人不儲蓄這一簡單的事實。 國內儲蓄不足又想增長,因此美國不得不從國外進口剩餘儲蓄,維持巨大的經常項目赤字以吸引外國資本。而這導致了美國的多邊貿易失衡。是的,對中國的赤字是這一失衡的最大組成部分,但這只不過反映了跨國供應鏈的複雜性和離岸效率方案的益處。 這讓我們必須面對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美國出於政治動機抨擊中國遲早砸了自己的腳。如果美國不能解決其儲蓄問題——考慮到財政格局和個人儲蓄長期萎靡,這很有可能——經常專案赤字就會一直存在。這意味著中國占美國外部失衡比例的減少必然會由其他外國生產國填補。更重要的是,這一外包替代極有可能比中國製造成本更高,最終形成的效應等同於向已經不堪重負的美國中產階級進一步加稅。 中國正在實現向更加依賴內需的增長模式的再平衡,華盛頓應該停止在人民幣問題上喋喋不休,轉而關注這一轉變帶來的機遇。這意味著促進美國公司進入中國國內商品和服務市場。 推動雙邊投資條約、放鬆兩國外國所有權限制將是這一方向的重要步驟。 類似地,美國需要讚美中國以促使其進一步採取有意義的貨幣改革措施。3月中旬,人民幣-美元日間交易區間擴大為正負2%(此前為1%),這是向放鬆對所謂的有管理的浮動的管制的重要一步。這一舉動加上最近幾個月3%的貶值構成了一個強烈的信號,投機者下注人民幣單邊升值是很危險的——這或許有助於遏制熱錢流入並干擾流動性管理、增加中國資產市場波動。 關於中美經濟關係的未來有兩種看法:一種只看到風險,另一種只看到機遇。糾結於人民幣貶值屬於第一種:它無視中國已經採取的再平衡和改革,也讓美國不再關注糾正其最嚴重的長期宏觀經濟問題——儲蓄不足。 相反,將中國視為機遇契合美國自身的再平衡需要——重塑美國競爭力,爭奪中國即將到來的內需繁榮份額。不幸的是,實現這一點所要求的美國儲蓄回升需要完全被人民幣喧囂掩蓋了。

 

史蒂芬.羅奇 耶魯大學教員,前摩根士丹利亞洲主席 (本文為Project Syndicate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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